--在這個女性價值如此單一、相夫教子凌駕一切目標的世代,她卻是異己。她挑戰了傳統社會的習以為常,撼動了傳統社會的賴以為生。而她的人生因為自己的「政治不正確」,注定展開一場場激烈的革命。
「啪!」母親憤怒地搧了女孩一巴掌,厲聲痛罵道:「妳知不知道妳這樣,讓我在親戚面前很丟臉?」
「媽媽,您別這樣!」心理治療師連忙拉住母親,阻止她繼續向女兒施暴。
「我把妳生得眼睛是眼睛、鼻子是鼻子吧?妳好好一個女孩子,為什麼要跟那種不男不女在一起?妳是沒男生追嗎?還是存心要氣我?」
「她是女生欸!再怎麼打扮得像男生,也還是女生欸!如果以後別的男生知道妳曾經跟女生在一起,沒人要娶妳怎麼辦?」
女孩低著頭,一聲不吭。她正在讓自己的靈魂出竅,不要待在這個空間中。
這半年以來母親一直是這個樣子。極端生氣、極端哀傷、又再查到什麼或聽到什麼關於「性傾向可以改變」的說詞後重燃希望、然後無所不用其極地想「矯正」女孩。從拜拜、算命,到現在的心理治療。
接著發現改變不了女孩,又再度掉入憤怒與悲痛的迴圈,如此無限循環著。
起初女孩還會試圖帶母親認識所謂的「彩虹圈」,認識在全然異性戀與全然同性戀兩個極端之間,仍有不同比例的雙性戀存在。
就像光譜中,深與淺並非一線之隔,而是循序漸進;有些人的性傾向也非絕對只喜歡異性或同性,而有可能是男生女生都喜歡、只是喜歡男生得較多、或喜歡女生得較多……云云。
但幾次之後,她發現母親何止不能接受,根本連理解都不願意理解。母親將所有正確資訊封鎖在外,永遠只聽自己想聽的、看自己想看的。
所以女孩疲乏了,只好換個方法,開始練習讓自己的靈魂出竅,這樣至少在母親發作時,她能好過一點。
但說來奇怪,每當她開始低頭進入不同狀態,她的左胸前便會長出一條飄忽的細線,半年前還模模糊糊,現在卻漸漸清晰。
「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,才會把妳生成這樣?」母親傷心欲絕地跪在地上,「醫生妳救救她!妳救救她!她還有一個小她三歲的弟弟,如果弟弟被她影響也變成同性戀怎麼辦?」
女孩嘆了口氣,思緒再度飄向遠方。
*
女孩醒過來時,母親已經離開了,空間中只剩治療師振筆疾書的聲音。
女孩站起身,道:「不好意思,我睡著了。」
「妳還好嗎?」治療時抬起頭問。
女孩聳聳肩。她是問身體,還是心靈?但反正半年以來,一直都是這樣,不是嗎?
「剛剛有做夢嗎?」其實每次治療師都很想和女孩說說話,但母親總是佔去全部的時間。
女孩搖搖頭,隨即想到了什麼,低頭一看。
「怎麼了?」治療師發現了她微小的舉動。
「我每次放空時,好像都會看到一條線從這邊長出來……」她指指左胸口。
治療師微微睜大眼:「怎麼樣的線,妳可以說得詳細一些嗎?」
「我也不太清楚,半年前我還覺得它模模糊糊的,但現在愈來愈清晰、連輪廓也看得到了。」
「那現在沒有對不對?」治療師看著女孩的左胸口。
「現在沒有。」女孩在自己胸前揮了揮。
治療師深吸一口氣,起身走到桌子旁,打開抽屜東翻西找一陣,最後終於找到一張名片。
她走回女孩身邊,將名片遞給她。
『Möbius 診所』
「我在想,妳說的線,應該是『傀儡症』。」
「傀儡症?」女孩疑惑地接下名片,「那是什麼?」
彩虹之章<待續 1/3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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