♥┐我愛，故我在 .*

#悲傷過度是愛

「我還沒有準備好，要進入下一段穩定感情喔。」我淡淡地答道。

「是因為妳還放不下前任嗎？」男孩問。

我搖搖頭，那不是全部的原因。

嘿，男孩，你不知道現在的我，內在有多麼失序。工作的事、愛情的事、人性的事、生死的事……

當一路走來支撐著我的信念、我堅信不疑的事物、我賴以維生的信仰，在朝夕間全都變了調，原本不能被具象化的精神衝擊，此時此刻卻突然能用準確的數字去度量了──

正是這些幻想的破滅，讓我在幾個月內爆瘦25公斤；正是這些內在的死亡，讓我在幾個月內誕生4個刺青；正是這些長大的殘忍，才會讓我幾個月的時光，卻漫長得像幾個世紀。

這樣你明白了嗎？現在的我，如果答應跟你在一起，就只是在利用你來填補我千瘡百孔的心罷了。 

「無所謂，讓我照顧你。」男孩依然篤定地道。

＊

於是男孩闖入我的生活，那是與我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──車、菸、酒、錶、香水、穿搭、品牌……

起初他是未知的風景，令我好奇也令我嚮往。每當他在分享我從未踏入的領域，我都聽得津津有味。

然而我們愈是相處，我愈是覺得不對勁，我漸漸發覺自己無法在他的世界裡暢快呼吸。

「金錢才能讓生活品質提升。」

「我崇拜有錢的人。」

為什麼呢？明明比起金錢，重要的事還有好多好多呀。

諸如此類價值觀的懸殊落差，層出不窮。

＊

而後一日，一如往昔地又發生了劇烈的磨合。

但這次我終於踩了煞車、停下腳步。

我靜靜地凝視男孩，緩緩開口：「我覺得……你是個好男生，可是，我們好像只能留在這裡了。無法再往前了。」

 「為什麼？」男孩驚訝地問。

 「我們都還沒有在一起，就磨合成這樣，代表我們本質上是不適合的吧。」我字斟句酌，深怕一不小心傷到了他。 

「妳和妳的前任沒有磨合嗎？」

「有是有，可沒有如此疼痛。甚至連我們分開的原因，都不是因為吵架或不愛了。」 

「我以為我們的磨合已經算小的了……」男孩喃喃道，「妳和我的前女友們不同，妳出去玩時會設計行程、坐副駕駛座時會幫忙導航而不是睡覺、花錢從來都是各付各的……」 

「這些都是很基本的尊重，不是嗎？」我啞然失笑，「即使我沒有喜歡你，也應該要這樣對你，因為每個人都值得被這樣對待。是你那些不尊重人的前女友們太奇怪了。」 

男孩沉寂了下來，像在思考。

半晌，他問：「妳前任能給妳的，我都能給妳……吧？」

我思忖了一會兒，然後，搖了搖頭。

見狀，男孩不說話了。

嘿，男孩，你知道嗎？對我來說，你會是令我欣賞的萬千世界，可不會是讓我想要久留的燈火闌珊。

每次當我前任對我說「喜歡」時，我都會撲到他懷裡撒嬌，但當你對我說「喜歡」時，我從來都只是回答「謝謝」；

每次當我前任告訴我，他要騎車回家了，我都會等他到家、確定他平安了才就寢，但當你告訴我，你要開車回家了，我只會叮嚀「路上小心」後便倒頭呼呼大睡。

他是少數我遇到和我一樣，從大學開始就不跟家裡拿生活費的男生；他是少數我遇到和我一樣，明明有自己的領域，但其實看過的課外書卻比課內書還多的男生；他是少數我遇到，努力程度足以和我並駕齊驅的男生。

雖然後來才明白，他之所以那麼努力，是為了逃避生命課題，和目標明確的我不同……可他的努力，可能依然一輩子都會是我的信仰。

而下次我想找到，和他一樣努力，並且知道自己要什麼的男生。

「我一直以為，當妳千瘡百孔的心痊癒後，會和我在一起。」男孩露出淺淺苦笑。

＊

那天之後，男孩的氣場不一樣了。

他溫柔地對我說，雖然隨著對我的認識愈深，對我的喜歡也與日俱增。但同時他也慢慢發現，其實自己真的並不適合我。

「認識了妳，我才相信原來世界上還真的有女生，可以天使成這樣。快樂就大笑，傷心就大哭，生氣就變成河豚，從來都是毫無保留地展現最真實的自己。」男孩微笑，「妳愛每個妳認識的孩子，妳溫柔對待每個周圍的人，妳經歷過的那些從來不曾抹去妳的善良。」

「這樣的妳對我而言，靈魂就像鑽石吧，經過高溫高壓，反而折射出七彩璀璨的光芒。」

「哪有這麼好……」我小小聲地反駁，「你看我，都把不負責任的老師給抖出來，得罪整個官僚體制。」

「那也是因為妳愛小孩，捨不得小孩被如此對待。」男孩道，「我反而覺得那樣有正義感的妳，才是最吸引人的。」

聞言，我的腦中轟然巨響。

原來我一直以為自己這麼做，定然不能被諒解：那又不是妳的小孩，妳為了他們跟同事撕破臉，值得嗎？

可沒想到，原來還是有人能看到，我劍拔弩張背後所蘊藏的愛。

我想起前任也曾拓展我對自己的認知：他說比起Elsa，我更像Anna。因為我一直都只看到自己像Elsa的自責，卻忽略了自己還有溫暖陪伴、永不放棄等光明特質。

男孩很愛我，前任也很愛我。思及此，我不禁熱淚盈眶。無論身處怎樣的世界，喜歡我的男生，都會看穿我。而我何德何能，被如此深信深愛？

「也許我來到妳生命的目的，就是要陪妳走完最低谷的時候吧。現在我的任務結束了，也該是時候離開了。」男孩珍視地捧起我的臉，「謝謝妳讓我相信，就算沒有喜歡，我也值得被尊重對待。也許不只我陪妳走過低谷，妳也陪我度過傷悲。」

我抬頭仰望著男孩，他的眼底千言萬語。

我想起我曾跟男孩分享過：愛不只侷限於男女朋友，因為愛很大，愛是所有的集合，包含了喜歡、心疼、祝福等。絮絮叨叨，都能凝鍊在一個愛字裡。

不知道此時此刻的男孩，是否在和我想著一樣的事？

男孩的臉捱近我，我輕輕閉上雙眼，感覺到他的氣息貼近我。

接著他在我的額頭上落下淺淺一吻。

＊

許久，我睜開雙眼，他對我悠然一笑。

「我愛妳。」

#愛是度過傷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