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31.jpg

 

暑假前一週,彼岸聽到了個耳聞:玫瑰不斷在上課時間告訴學生玫瑰自己的私事。

 

此時的彼岸已經沒有力氣憤怒了,只覺得深深的悲哀。玫瑰不曾帶過什麼正向影響給孩子,現在卻將孩子視為情緒浮木。而且玫瑰不是說自己好友很多嗎,現在怎麼寂寞到需要依賴孩子?

 

回想起這也是彼岸不喜歡玫瑰的理由之一:自吹自擂。就像玫瑰也曾說自己很多人追,結果不過是失個戀,卻仍一蹶不振那麼久一般。

 

 

彼岸也聽到了另個傳聞:有位科任老師會打小孩,班導師屢勸不聽後向學校反映,學校卻也是責怪班導師究竟與那位科任老師有什麼仇,硬是將這件事給壓了下來,直到被打的那位小孩的家長向學校反映,學校才迅速換掉了那位老師。

 

因為那位科任老師曾在彼岸的教室隔壁上過課,彼岸親眼見過她拿文具丟學生、也親耳聽過她罵學生:「動作那麼慢,妳殘障人士啊!再這樣去隔壁上資源班!」加上自己也正在經歷官僚體制的黑暗,因此覺得這個傳聞可信度頗大。

 

然而慶幸的是,彼岸雖然一再失望、一再受傷,痛得幾近麻木,心中卻仍有小小一團火焰,沒有放棄希望;仍有小小一株火苗,想做點什麼改變現況。

 

 

暑假很快地來臨。

 

彼岸整個人枯萎、消瘦了一圈,但還是不屈不撓地參加各式各樣的研習,發了狂似地強化自己。因為她覺得,學校之所以不站在她這邊,定然是因為她人微言輕的緣故。

 

既然年紀不夠,就要讓自己的能力躍升到足以與大人抗衡的境界。

 

她每參加一次研習,便把自己的遭遇說一次,然而令她意外的是,幾乎每位特教老師,都或多或少遇到過類似的情況,甚至是有頭有臉的講師,在身處相同立場時,也並未獲得較多籌碼。

 

每所學校的處理方式,也都大同小異。都在包庇壞人。

 

「妳比我那時好太多了。那時我的學校根本不讓我們拆班,繼續把我跟我的搭檔關在一起。」

 

「我到很後來才知道,原來要先串通好家長、要請家長當暗庄,才有可能換掉老師。因為學校都只怕家長。」

 

「我覺得妳很有勇氣,我很後悔當時沒和妳一樣奮力去爭取。」

 

每個有相似經歷的老師講到坎坷處,都仍義憤填膺、餘悸猶存。

 

有次彼岸去參加一場較大的官方記名研習,幾個彼岸不認識但看起來滿有身分地位的人員,向她問道:「請問您是OO國小資源班的彼岸老師嗎?」

 

「是的,您怎麼知道?」彼岸疑惑地問。

 

「嗯……」那些人員面面相覷,「因為您的搭檔在桃園滿有名的啦……」

 

「什麼意思?」彼岸想追問,但其中一人使了眼色,幾個人便行色匆匆地離開了。

 

彼岸隱約想起玫瑰被匿名人士舉發一事,當時她看的公文,好像也有提及玫瑰在前間學校也有不良記錄。

 

「原來不是我有名,而是玫瑰有名啊。」彼岸想起學期末時校長說的話,被欲加之罪的不甘心頓時又浮上心頭。

 

但她還是不理解,都已經在教育界四處碰壁了,玫瑰為什麼能依然故我呢?

 

直到在另一場研習中,她聽到了其他有類似經歷的特教老師,說了這句話:「我們學校的主任及校長甚至直接跟我說,我不能拿我搭檔怎麼樣,因為他就是有人脈、有關係。」

 

彼岸才突然想起玫瑰也曾說自己的親戚是大官。

 

她的腦中轟然巨響。

 

其實這一路走來,彼岸早就納悶,為什麼這場戰役從來不見絲毫生機?為什麼這場黑暗從來不見任何天光?

 

此時此刻的彼岸才終於明白,原來從來不是因為她人微言輕,而是這徹頭徹尾都是一場才開局便已全盤皆輸的權力遊戲。

 

她手無寸鐵、毫無勝算。而敵人呢?

 

外掛開好開滿。

 

 

忘記是如何跌跌撞撞走過復原之路,這件事終於在彼岸的心中輕淺了些。

 

而後,暑假的某一天,彼岸收到了份通知,告訴她她得了「優良特殊教育人員」的獎項。

 

彼岸靜靜望著通知,內心沒有太大起伏,畢竟她本來就不是為了獎項在愛小孩。

 

然而彼岸卻有股說不上來的離奇預感,她總覺得依照玫瑰報復男友的前科來看,事情並不會這麼快落幕。

 

果不其然,幾天後,她發表在平臺的教育相關文章,接二連三遭受匿名人士的留言謾罵,諸如「說得一口好教育」、「人生美好就醫趁早」云云。

 

彼岸猜測是玫瑰留言的,因此不以為意,畢竟在她心中,玫瑰並不是用心的老師,她的話因而無足輕重。且這些批評也不夠鏗鏘有力,反倒像是玫瑰因為事蹟敗露而被迫拆班、惱羞成怒卻又束手無策,在萬般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選擇在情緒上做的敵對。

 

彼岸對玫瑰教學的批評從來都是明著當面溝通,因為她是為了解決事情;然而玫瑰卻暗著匿名留言,因為她只想宣洩。

 

彼岸嘆了口氣。

 

不過令彼岸意外的是,即使已經整整兩個月毫無交集、事過境遷這麼久了,玫瑰卻沒有釋懷的傾向。

 

當時聲淚俱下的是彼岸,但現在的她對這件事已經漸漸不起波瀾;反而向來態度輕描淡寫的玫瑰,此時才發現,原來這件事其實卻有鑿刻進她的心底,甚至力透紙背。

 

彼岸思考了會,將留言輕輕按下刪除。

 

 

開學後不久,彼岸本來預計要去領「優良特殊教育人員」獎,卻在頒獎典禮的前一週,接獲這樣的來文:有人檢舉彼岸在社交平臺上對他人進行人身攻擊,因此相關單位將介入調查,若屬實則獎項予以撤銷。

 

彼岸啞然失笑,玫瑰都已經不在了,但她的歹戲拖棚,究竟還要上演多久呢?

 

當然,彼岸也再度被叫進了校長室。

 

開會的前一刻,彼岸站在校長室門口,望著那一模一樣的場景,一整排的大人、漫天飛舞的細線,既視感油然而生。

 

可這次,彼岸知道,她不再是暑假前的那個她了。

 

她深吸一口氣,踏入校長室。

 

彼岸花之章<待續 6/8>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羊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